晚风微凉，夜幕萧索。
后半夜，平安京空旷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了行人，只有道路两旁火红的枫叶在还风中摇曳。
源家空旷的大院内依明亮依旧，昏黄的灯火迟迟不肯熄灭。
“咚咚——”
青野雪略显紧张地敲了敲源家浴室前描绘着风景秀丽的千里江山和山野间各类奇珍异兽的的屏风。屏风之后，是一个悬挂在浴室前的门帘，拉开门帘，就是一个雾气缭绕的室内温泉。
间或晚风穿堂过，还能透过门帘间的缝隙看到屋内氤氲的水汽。
良辰暖宵，美人入浴。
说没有丝毫念想是骗人的，青野雪即便是一名鬼族青年，也做不到心无杂念地坐在屏风前。
“结城小姐，为什么挑这个时候找我？”
见入浴中的结城葵乃迟迟不肯说话，青野雪终于忍不住隔着屏风尴尬地问道。
“......哈？当然是因为不想让源家的那两个家伙知道了！你是白痴吗？”屋内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青野雪似乎看到了结城葵乃像看弱智一样看着自己。
唔......
好像有哪里不对。
青野雪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结城葵乃和之前地牢中的女子给他的感觉判若两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息。
“你是结城小姐？”青野雪出于直觉问道。
果然，没过多久，对方给出了一个非同寻常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
“切，你这家伙真没意思。”没见到预想中青野雪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反应，结城葵乃似乎不是很满意：
“我是名为结城葵乃的少女的式神，‘葵’这个名字你给我记好了。”
“那原本的结城葵乃小姐在哪里？还有，之前在地牢里和我说话的是你，还是结城小姐？你又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和我对话。”青野雪问道。
“打住打住，一个一个问题来，你赶着投胎啊？”葵不耐烦地说道：
“首先，之前在地牢里和你说话的，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葵乃，也就是和我签订契约的阴阳师，但是由于传音给源家的那小子消耗太大，葵乃的意识已经陷入沉睡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你的主人现在共用一具身体是吗？”
“唔......也不能这么说吧。”葵看着湿漉漉的天花板，随后轻轻掬起面前漂浮着粉色花瓣的池水，花瓣在她纤细的手掌中轻轻晃动。
“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属于葵乃的，我只是个刀灵，只不过我的本体青葵刀已经被结城家的那些畜生给毁了，暂时借用葵乃的身体罢了。”
似乎是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不知为何青野雪却隐隐感觉到对方话里隐藏的不知名的情绪。或许是对自己没能保护好主人的谴责，或许是对自己连本体都失去，只能将灵魂寄托在主人身体里的羞愧和嘲讽，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对结城家的痛恨。
感情这东西过于细腻，他连最亲近的人都读不懂，遑论这个萍水相逢的式神了。
“结城家地牢中那个法阵，你知道是什么吗？”青野雪趁机换了个话题，让气氛不至于那么沉重。
“不知道。用活生生的人做实验，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葵略显不屑地砸了咂嘴，说道。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青野雪透过屏风看向少女的方向，问道。
院内的凉风穿堂而过，撩起半遮半掩的门帘，吹散了水池上方的水雾。
少女如雪般完美无瑕的肌肤暴露在恰似寒霜、婆娑而唯美的月光之下。
“我打算，和你缔结契约，成为你的式神。”少女忽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欸？”青野雪愣住了。
和他缔结契约？
“你不能拒绝。”少女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是心意已决。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少女说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不知道你和结城家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既然都以结城家为目标，我觉得和我联手对你来说并不是一间多么吃亏的事情，不对，明显是你赚了，本小姐可不是谁都帮的......”
葵越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以碎碎念的方式说出来的。
“我不能答应。”少女还没说完，青野雪就果断打断了她的话。
“什喵？”少女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家伙会拒绝她，有些难以置信，又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我不能答应。”青野雪以为隔着屏风她没听到，于是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三度重新说道。
没过多久，屏风后传来连珠炮一般恼羞成怒的咆哮：
“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你放弃了人生中唯一一次一步登天的机会，这是多少阴阳师做梦都得不到的......”
然而，少女的话再次被他无情地打断。
“并不是我主观上不答应，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青野雪耸了耸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第一，我是鬼族，不是阴阳师，现在的我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连和你签订契约的灵力都不够。第二，你也说了，和你签订契约的阴阳师结城葵乃的意识只是沉睡了，并没有完全消失，你应该知道一位式神同时只能与一位阴阳师签订契约吧？”
有这两点理由，足够说明葵和他签订契约是多么痴心妄想的事情了。
青野雪指出这两点决定性因素之后，浴室中忽然陷入的沉默。
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葵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听说过亚种式神吗？”
“哈？”
“为了某个目的，阴阳师们以某个具有实体的妖族或鬼族为模板，以其血脉为根基通过被阴阳师界明令禁止的禁术而人为制造出来的——人造式神，那就是被称为亚种式神的物种。”
“......”
“他们生来便具有模板所具有的能力，虽说只是复制品，亚种式神的能力与模板相比天差地别，但据说如果以鬼王为模板，理论上甚至可以直接复制出鬼王的能力，比如......”
说到这里，葵忽然停顿了一下。
不知为何，站在屏风外的青野雪忽然赶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种感觉突如其来，犹如身处黑暗之中，正在被不知身在何方的庞然大物凝视着，让人不寒而栗。
他本能地向后飞身退去，兔起鹘落之间就已经退开了几米远。
碰——
原本他所在的地方，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太刀斜插在地板之上。
而面前图案精美的屏风也因为这太刀势不可挡的一击断裂成数块，散落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之上。
“欸？”
葵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呆呆地看着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青野雪。
不知是温泉温度过高还是什么原因，肌肤中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斗大的水珠从他的栗色发丝上顺着完美的曲线划下。
“我杀了你！”
青野雪正恍惚着，又是数道刀光落下，地板上再次出现了三柄短刀。
“卧靠！明明是你自己把屏风搞坏了！”短刀一把接着一把凭空出现，把把直取青野雪命门，他慌乱中左躲右闪，直至退出浴室之外，屋内的动静才终于平息。
“......”
良久，水池内的葵似乎是恢复了理智。
“咳咳......总之，我们亚种式神就是这样，力量有别于一般的式神，并不会拘泥于仅仅与一位阴阳师签订契约，这个你不用担心。”
“至于你灵力不够的问题嘛，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可以、借你一点......”
嗯？借？怎么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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